第2章(1/1)

生前镜约一丈多高,宽约三人,镜中本是一片漆黑,但在邵燚羲上前时,镜中忽现水波,前世种种一一呈现。

邵燚羲乃是柳岩城内大户邵府大公子,阿姆即墨氏生育后,过世的早,父亲在母亲过世后没多久又娶了一房续妻,继母心胸狭窄,固然邵燚羲乃是嫡长子,可家中地位并不高,甚至不如得宠的庶子。

而,其父因家中钱财颇多,共迎娶了十二房,但除了他以及继姆生了个爷儿外也就只有两房替他各生了个爷儿,哥儿则有十多个。就这还是属生的多的,被整个柳岩城乐道,说是邵府家居然生了四个爷儿,还真是子孙满堂。

“你可想知,为何自己会来此处?”雅微微侧头,看向少年,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伤意,却依旧强硬的点头,目光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这让雅心中微微含笑,如此之徒方才值得今日他所作所为。甩手间画面再转,却是他父亲后悔莫及的神态。

邵燚羲体质并不好,故而没病没灾,却是容易伤风感冒,不好好养便容易躺上几日。继姆苛刻,本就不见待邵燚羲,更是对这嫡长子心怀不满,总觉得自己所生的爷儿才是邵府大少爷,而邵燚羲的存在会阻碍其子继承家业。

不过要说为何少年会早亡却要从其父说起,其父邵振华乃是江南一带的富商,在柳岩城内更是数一数二的角,弱冠之年发家,年少时更是参加过科举,中了进士。

在朝堂之中也有不少人脉,故而前几日一京城三品大官要把自己的嫡哥儿嫁给邵振华的嫡长子,也就是这身体的少年。

可后纳的妻子又如何肯?

继姆自己固然生了四个哥儿,但好坏也有一个比邵燚羲年幼两岁的爷儿,这般美事自然不肯让其落到他头上。百般在自家老爷耳旁说少年体弱多病,如若娶了那高官家的哥儿势必会被旁人耻笑或者让高官心存怨恨。如若万一不好,孩子都没生个,就翘了,岂不是让对方老爷恨死邵府了?

此话固然不中听,但好坏也让邵振华听进去了,故而与那高官说起时自然不会提起自己府中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嫡长子。

饶是如此,继姆依旧不放心,多年来他表面功夫本就做的不行,但府中无人能管得了他,如今自然是越发的胆大包天,瞧着那嫡长子百般不顺眼,更何况少年身子本就弱不禁风,早逝也不会有人怀疑,更何况自家老爷几乎不曾在乎过这个嫡长子,如此想着那继姆便暗中加害。

只可惜,就在少年“病重”时,那三品大员家的嫡哥儿来到邵家府中,知晓有个不得宠的嫡长子以及续妻之子,大家族中多是在意此事,续嫡子再是嫡子到底不如嫡长子来的珍贵,回去后便与父亲一说死活不愿嫁入邵府给那续嫡子。而体弱多病的嫡长子,他自然也是看不上,如此一来倒是黄了这门来之不易的亲事。

这般一来倒是让邵振华怒不可恕,难得关心了下后院,却不经意间得知自己嫡长子病重并非体弱而是有人暗害。固然没有证据指出是自己如今妻子所谓,可所有利益直指续妻。

转而又看向命垂一线的嫡长子,心中愧疚无法言喻。

邵燚羲错愕的看着镜子中父亲苍老的面容,心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本以为自己是病死,可谁知继姆居然能毫无良知的做到这步!

对那继姆,邵燚羲已经说不出任何言辞,但对他那父亲.......过去的怨恨也在这一刻被磨灭。

镜中,那少年的悲,那少年的哀,一平一笑一举一动,天真或甜蜜,痴傻或真诚在镜中急速扭转,却让人能一一瞧清,最终画面再次回到昏暗。

看尽那少年一生,让雅忍不住叹息“你这人太痴太傻,许多事放不开,今后回去莫要忘记两字:豁达。只有豁达之人,方才能立足于世。”

邵燚羲有着不俗的身世,却有着不公的待遇......但那少年却并未因此而羞恼,反而一再隐忍,让旁人以为他好欺凌,故而才会让继姆爬上他的脑袋。

说到底,那继姆不过是后院的一个哥儿罢了,而邵燚羲好坏还是邵府嫡长子。

“恩,回去后我会积德行善的。”邵燚羲低着头,可他忘不了继姆扭曲的在房内咒骂自己的神情,还有父亲日日夜夜在外操劳而疲倦的样子,而他那弟弟,继姆所生的爷儿,只知道整日在外花天酒地。

邵府的一切,他本就没在乎过,为何继姆还会如此相逼?重重叹了口气,更何况雅提点自己豁达,那他便该放下。

“我且问你,你可知什么叫积德行善?”听闻邵燚羲所言,雅心中赫然升起一股恼怒,冷笑道“我让你来地府一趟可并非为了让你成为那些好好先生的,两国交战,战火纷飞,你觉得是行恶还是行善?”

“自然是恶,百姓死伤无数,无家可安,漂泊无助自然是恶。”邵燚羲下意识开口。

然那人却分外不满,大声训斥“你这愚生!自然是行善,战火看似生灵涂炭,实则不然,安乐国邦,护了几十年甚至几百、上千年的平安,乃是大善!你所知不过是小善,行小善不过保你一人罢了!你父亲之所以生意兴荣,几次惊险而过便因当年救过三位忠臣,这才算是大善。然,你可知这三位忠臣做了什么?他们辅佐当时的二皇子登基,将其三叔拉下马,这既是一场血雨腥风,更是手足残骸。其后,更是助少主改革朝纲,废弃旧制,不少家族因其没落,甚至被灭族,这也是大善,却死伤无数。而你父,便因救了这三个手中鲜血无数之人这才怀有大善功德。你怎能如此愚昧不知?对你那继姆也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深宅内的哥儿,你居然就为了所谓家和安宁一忍再忍,对方爬到你头上倒也罢了,居然还让你死都不知如何死的!”怒其不争,恨其迂腐。

后者听闻宛如五雷轰顶,双腿一软便给跪下“小生知错。”

“哎,你且起来吧,莫要忘了今日我所言。今后你的命数便不再生死本上,要如何活且看你自己。切记,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阳寿。”雅见他眼中带着惊慌,含了三分水色,忍不住扶起时捏了把脸蛋。

这下,倒是让这少年越发委屈,眼泪汪汪的瞅着自己.......

暗暗抹了把脸,就这小德行他又如何能安心放他回去?

“雅大人,谢谢你今日的提点。”说着在对方捏自己脸颊时,小小的蹭了下。

雅见着忍不住轻笑,到底是孩子,说到底不过是十三岁罢了,还有两月才到十四,方能束发,成人。

“你且放心,今后你会有一段好姻缘,那些人会疼你爱你的。”说着俯身亲了亲那孩子的额头“我不可久留你,今后有缘再见吧。”

邵燚羲撅着嘴,忍不住嘟噜了句“阿姆说了,该由丈夫疼自家媳妇,怎么会是媳妇疼人家?”

还人家呢,怎么不是孩子?雅忍不住心里叹息的摇头,就这性子,这德行,跑哪儿都是受欺负的料,要不是真不能留,自己也不放心放他回去。索性,那孩子的姻缘,固然阴阳颠倒,却能护着他一生一世。也不枉他前去月老处,求来的。

邵燚羲抬头又瞅了眼雅的面容,似乎要把那人牢牢记住,然后又犹豫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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