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Chapter 6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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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 其实小孩子一点都不傻, 他心里清楚“爸爸”是谁,但就是变着法地逗人。

季舜尧是个成功的商人,单是微博粉丝就过千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忙, 平时忽略了孩子也是意料之中。

哪吒是用这种方式来取得他的注意, 小孩子的愿望通常简单, 只要你能多陪他一会儿, 不介意你是雷霆亦或雨露。

季舜尧大概也正是懂得这一点, 所以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不管到底谁喊了谁爸爸。

季舜尧将棋盘拿过来, 分开黑白子, 说:“哪吒, 爸爸陪你下会儿棋吧。”

近年围棋风兴起, 米嘉小时候就被爸爸送去学过围棋, 尽管棋艺不佳, 拼死才考了业余四段, 但当个看客还是绰绰有余。

米嘉一手托着下巴,看季舜尧手指修长地执起黑子:“我帮你们数子吧。”

季舜尧声音淡淡:“不用。”

“……”赶人的姿态如此明显。

季舜尧说:“我们玩五子棋。”

米嘉:“……那……那我看看。”

玩过几局,吴妈过来喊吃饭。

哪吒方才跟她闹过不愉快, 起初躲在季舜尧身后不肯跟她走。

吴妈不由分说将他抱起来:“咱们先下去偷偷吃好吃的咯!”

哪吒被扛在她肩头, 苦恼地挠了挠头。

等两人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米嘉跟季舜尧。

米嘉正思忖着到底是直接走, 还是跟他打个招呼,亦或是……先道个歉?

还是季舜尧体贴,没让她犹豫太久,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门框底下,他回头:“你把哪吒的棋给收了再下来吧。”

放着家里大把的佣人不使唤,分明是要为难人。

大概害怕她可能拒绝,季舜尧提前挖好陷阱:“儿子的事,米小姐这样的好人,应该义不容辞吧?”

他先是道德绑架,随即又喂了糖衣大炮:“你看你不过刚回来,就把哪吒训得服服帖帖,多有一套。”

米嘉接受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方面嘲讽,只好点头。

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啊。

小肚鸡肠的事还不止于此,那顿晚饭之后,季舜尧在家里的时间便屈指可数,再后来,直接夜不归宿,几天几天不露面。

米嘉觉得这人一定还是对上次的争吵耿耿于怀,她都已经做好要再次道歉的准备了,他却连个和解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爱生气的男主人不在家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米嘉不用急着另找地方,留在小洋楼里安心跟哪吒多待一会儿。

这几天里,米嘉又撞见了好几次吴妈学舌的场景。一次二次还可以说是无意为之,三次四次,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有天晚上准备洗澡的时候,吴妈跟哪吒因为先脱衬衫还是先脱外裤又拌起了嘴,哪吒人小嘴笨,越急就越说不出话:“你你——”

吴妈笑着点了点他小鼻子,说:“整天你你你你的,你你你你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吴妈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乖乖听话的!”

哪吒本来也是闹着玩,在家闷了这么久,想有个人陪着闹一闹。可他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对她,一直陪着他的吴妈也不行。

小孩子彻底别扭了,把头埋得很低,也不愿意脱衣服。

吴妈着急:“你老跑什么呀,这都几点了,好洗澡啦!”

端着水杯,目睹全程的米嘉这时候过来,一手揽过哪吒,护犊般将他拨到身后:“哪吒,你要是现在不想洗澡,可以先去玩一会儿”

哪吒连连点头,转身就往旁边跑。

吴妈眼睛一直盯着哪吒,直叹气:“太太,时间不早了,哪吒洗过澡还要听一会儿故事,再迟一点就太晚了。”

米嘉慢悠悠喝了口水,拦住准备去追小朋友的吴妈:“吴妈是吧,你先别管哪吒,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吴妈愣了愣:“太太有什么事吗?”

吴妈是家里的老人,一手带大了季家的两代人,自然经历过季舜尧刚刚娶妻生子的那一段时间。

也正是因为知道当年的米嘉有多温柔,所以才对现在的米嘉更加畏惧。

她整个人干瘦高挑,五官锐利,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厉色,就像寒冬腊月贴在胸口的一块冷玉。

吴妈忍不住心中颤了下,又觉得纳闷,她也没做错什么事啊?

米嘉没什么时间跟她迂回,直截了当地说:“一会儿我会给哪吒洗澡,在那之前,你去跟他道个歉。”

吴妈直接笑了:“太太你跟我开玩笑呢,我跟哪吒道什么歉啊。”

米嘉目光凉得像是十五照进山谷的冷月:“你去跟他说,我不是故意要学你说话,以后再不会做同样的事。”

前一秒还乐观觉得她只是玩笑的吴妈终于明白原委,只是她并没有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那是跟他玩。”

米嘉喘出口气,将手里的杯子磕在一边桌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夜里小洋楼会有一次清扫,现在正是大家忙碌的时候,两个人身边一直有人过。起初大家都没在意,直到这时候才纷纷看过来。

吴妈在这个家里一直很有地位,她也倚老卖老,总是在其他人面前把自己调门抬得很高。

季家人多是老好人,宽容和善,她在这个家里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敢给过她一句重话,更别说会有人砸杯底。

忽然今天有人跟她较真了,还当着一帮平时奉承她的人,吴妈面子上挂不下去,拉着米嘉央求道:“太太,我们到一边去说。”

米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却在凑到她面前时勾唇一笑:“怎么了,我那是跟你玩呢。”

哪吒小朋友在这天晚上,破天荒地迎来了吴妈的道歉。

长时间的压抑,让他又惊喜又害怕,一声不吭地躲到米嘉身后,小脑袋埋在她硬邦邦的后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米嘉心疼得透不过气,让已经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的吴妈先行离开。

晚上洗澡,哪吒坐在满是粉色泡沫的浴缸里,仍旧心有余悸。他凑到米嘉耳边,轻声问:“吴奶奶是不是很生气?”

米嘉反问:“为什么生气?”

哪吒绞着手指:“我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呀。”

米嘉莞尔:“你心疼啦,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她就生气,那她一直都学哪吒说话,谁又心疼哪吒生气了呢?”

这句话里接连用了好几个句式,对小孩子来说,其实并不容易理解。哪吒听懂了最后一句,害羞地捧了捧脸,红色的泡泡挂在两颊。

哪吒用糯软的小奶音道:“你心疼。”

米嘉学他捧着脸:“我是哪里疼呀?”

哪吒伸出手,在米嘉的左胸轻轻拍了拍,米嘉问:“原来是这里在疼啊?”哪吒这次直接捂上眼睛,笑着频频点头。

米嘉把他两只手拉下来,认真起来:“哪吒,如果以后你再有什么事不开心,除了可以告诉爸爸以外,也可以告诉我。”

哪吒头发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也像刚刚被水洗过,黑白分明,清亮干净,紧紧盯着她,分明单纯,却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度。

米嘉将他脸上的两抹红擦去了,顺着他头发向后固定他头:“以前我不在你的身边,但从今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哪吒在浴室泡了好一会儿才肯出来,米嘉半蹲在浴缸边上,展着浴巾,要将他包在里面。

哪吒却玩心大起,两条短腿往浴巾上一踩,整个扑到米嘉身上。

米嘉又是惊又是喜,双手紧紧搂过他腰,下巴磕在他瘦小的肩膀上,浅浅吻了吻他耳朵。

将小朋友请回卧室,简直是巨大工程,一路哪吒要开飞机,要坐火车,时不时还想拿她当牛做马骑回来。

怪不得季舜尧平日里公务繁忙,还能练出一身肌肉虬结,原来单单是给孩子洗澡这一项,就如此耗费力气。

哪吒滚到床上,米嘉也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毯上,生无可恋地画一个“大”字的同时,长长叹出一声。

在家无需过分讲究,米嘉只简单穿了一条真丝长裙,现在胸口衣服尽湿,冷气之下,一阵阵的凉。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她还没来得及起身看,一阵风过,季舜尧半蹲了下来。

“……”米嘉被吓得尖叫一声,翻滚半圈,湿透的前胸紧紧贴着柔软的地毯。

季舜尧目光笔直地将她上下打量一圈,最后落到白裙下隐约透出的红色蕾丝底裤上,偷偷笑了一笑。

“你怕什么啊。”

迎上她目光的时候,季舜尧立刻正色。

“你不也看过我一次吗,咱俩扯平了。”

米嘉立时一梗。

什么,他知道她偷看他的事了?

啊呸,是无意看见。

麻跟辣,是川菜永恒不变的灵魂,越是重口越是可口。

米嘉近年吃得清淡,陡然遇上这么重口的,还有点不太适应,一边猛喝水,一边多吃菜。

季舜尧给她要了一杯冰酸梅汤,端过来的时候先过他手,用吸管把里面的冰一块块去了,再递到米嘉面前。

伍兮兮盯着他看了一会,偷偷给米嘉发短信:“怎么觉得老季奇奇怪怪的。”

米嘉将屏幕亮起的手机拿过来,跟一旁伍兮兮对了个眼神:“你可以走了。”

伍兮兮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里的菜好吃,戏好看,原本还想赖着多待一会儿的,可是米嘉都开口了……

伍兮兮:“老季,我饱了,朋友喊我去喝酒呢,先走了?”

季舜尧早看这个大灯泡不爽了,礼貌颔首:“你请便。”

伍兮兮刚刚站起来,季舜尧招来服务员:“麻烦位置撤一下。”

明摆着就是赶她走,还嫌她滚得不够快!伍兮兮朝他恶狠狠地皱了下脸,季舜尧还来火上浇油:“喊人来接吧,这里车不太好打。”

伍兮兮一走,季舜尧觉得连桌子都大了不少,很舒适地伸展手脚,又要来菜单要米嘉多点几道。

米嘉本来觉得不必这么麻烦的,看见菜单上的几道创意菜菜名 ,又把脱口而出的“不必”收了回来。

米嘉指着菜单上的一样,问:“这个‘各自安好’是个什么菜?”

季舜尧:“……”

服务员说:“其实就是红糖糍粑,不过我们家把糍粑跟红糖分开了,方便客人自己按喜好蘸取。”

米嘉听得直点头:“来一份吧。”翻过几页:“这个‘劳燕分飞’又是个什么菜?”

季舜尧:“……”

服务员说:“是香烤乳鸽,但是为了客人夹取,我们将乳鸽切开了。”

季舜尧喝了一口水,这时候幽幽道:“那你这道菜应该叫‘五马分尸’啊,叫什么‘劳燕分飞’。”

这次轮到米嘉跟服务员:“……”

米嘉看着桌上的一盘“五马分尸”,哦不,“劳燕分飞”,怎么也没有胃口了。

乱哄哄的餐厅里,这一小桌却是静悄悄的,米嘉等着开打,季舜尧等着接招,内心都十分焦灼 。

米嘉并不擅长迂回,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季先生,我们的离婚程序进行到哪一步了?”

季舜尧早该想到伍兮兮的中途离开不是兴之所至,她们完全是有预谋的。

米嘉的意思已经在前面那两道菜中表达出来,季舜尧虽然紧张,但有过时间的缓冲,倒是打出了腹稿。

离婚,季舜尧是不想的,当初那封邮件的唯一目的,是让这个三年没有回来的女人踏上归程。

米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打开邮件后的第五分钟,就立刻确定了回国的行程。

季舜尧因为这个消息,被巨大的兴奋笼罩着,但他不应该忘了,米嘉回国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彻底离开他。

这个认知是他过去这些天一直选择回避的,直到她先耐不住性子,找他面对面坐下,告诉他她想走。

米嘉说话直白,季舜尧只能迂回:“我的律师最近一直在忙这件事,不过牵涉到财产划分,所以需要的时间会久一点。”

季舜尧略带心虚地低头吃了一口菜,米嘉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嚼了一会儿了,猛然间被口腔里爆炸性的辣感冲得眼睛酸胀。

季舜尧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米嘉立刻给他递去水。他喝了一整杯还嫌不够,指了指米嘉的酸梅汤,意思明确。

酸梅汤解腻也解辣,但那是米嘉喝过的啊,米嘉斟酌几秒还是给他了,眼睁睁看着他贴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大口灌着。

吃了一颗巨辣的辣椒已经够惨了。

还要吃她的口水。

米嘉决定不告诉他这条悲惨的消息。

回去路上,季舜尧一直在咳嗽,跟她说话的时候,嗓子也哑了。

米嘉挺同情他吃了一颗朝天椒,但话题必须回到离婚这件事上,米嘉确认:“还在进行财产划分?”

季舜尧又猛咳几声,觉得这人还真是执着又心硬,凉凉嗯了一声。

米嘉虽然醒来的时候,心智停留在十八岁,但经历这几年的历练,外加伍兮兮的洗脑,已经足够成熟了。

她早就脱离了“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和“你都离开我了我要再多钱又有什么用”的低级层次,直接跨越到“婚要离钱也一分不能少”的高级阶段。

米嘉这几天有搜索过季舜尧的消息,他名下公司甚多,投资领域极广,这样庞大的身家,离起婚来当然要计算清楚。

米嘉还注意到,季舜尧有一家公司将远赴海外上市,融资规模将创纪录。为了跑在身家大涨前完成划分,只怕此刻他比自己还要着急。

这么一想,米嘉就泰然起来,说:“钱的事情是要算算清楚的,要是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尽管找我。”

季舜尧又是嗯了一声,一直点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米嘉坐在后面,又想到一件事:“下次哪吒去做干预的时候,让我跟他一起去吧,我想那边的老师聊一聊 。”

季舜尧点头:“早就说过了,你是他妈妈,也是家里的主人,这种事不必问我。”

被人尊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米嘉看向窗外的光华万丈,难得如此轻松惬意。

季舜尧趁着红灯,回头过去看了她一眼,她美丽的脸映衬霓虹,居然被这迷蒙的光线修饰得柔和起来。

坐正身体,他忍不住加深了原本就有的笑意,甚至十分享受地哼出一首歌。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ile……”

真的是很老很老的一首歌,米嘉随口问道:“这首歌不会也是我以前喜欢的吧?”

话溜得太快,说完了,她才觉得不妥,什么叫“也”,什么叫“我以前”,她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才觉得他一定会念旧?

季舜尧一点质疑都没留给她,斩钉截铁地说:“嗯,以前你每天在我耳边唱八遍,不然我这种年轻人,怎么可能会唱这种老掉牙的歌。”

“……”真是什么时候也不忘怼人!什么时候贬低别人,也可以让自己开心了?

米嘉坐直了身子,挤在座位之间跟他理论:“从前是从前,现在我可不喜欢这些了。”

季舜尧呵笑出声,嗓音却比刚刚更暗哑几分:“是啊,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他微微侧头,留给她一个堪称完美的侧脸:“你好,米小姐,很高兴认识现在的你。”

他眼睛只是轻轻一扫,就将视线从她脸上转到路况,密长的睫毛清抖着眨了眨,像把密实的小扇在人心坎上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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